咱们县上的,以前那些有钱的谁不给自己留后手?游街了吗?抓起来了吗?别人都没抓,干嘛就揪着阿贵不放?就是等着亲属找人去说请呢!”
老二何爱军大咧咧嚷嚷:“徐公安他行不行啊?不行我去找曾团长!一句话的事,直接就把傻子阿贵放出来!”
一家人七嘴八舌围着何淑敏,弟弟妹妹也眼含委屈,有个被关押在公安局的坏分子亲戚,他们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。
何淑敏看着家人焦急的神色,终于点了点头。
转天一大早,惠安县公安局,办公室四个人都在。
萧队桌上是厚厚的一沓卷宗,正在挨个翻看,王公安伏在桌上不停地抄抄写写,徐友亮两腿架在桌上正在吸烟。
刘局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。
“喂,谁啊?”
猛然间,接听电话的刘局突然站了起来,系上领口的风纪扣,态度郑重。
“是!”
“……对,是!”
“他在,是!”刘局举着电话道:“小徐,接电话!”
徐友亮一跃站起,走过去拿起电话:“我是徐友亮。”
听到话筒里声音的一刻,徐友亮顷刻间姿势笔直,神情庄重。
“是!”
“是!”
屋里萧队长和王公安继续忙碌,头也没抬,谁都没好奇打听是谁来的电话,更不会凑上来探听电话那头都说些什么。
挂断电话,徐友亮冲刘局点点头,刘局松了口气,坐下冲他也点了点头,徐友亮转身大步出去。
公安局就一排青砖瓦房,十来间屋子没有围墙。前面空地上放着一排自行车,大白天静悄悄的,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除了刘局他们那屋大敞着门,其他挂着门牌的房间都屋门紧闭,窗户玻璃上涂着白漆,看不见里面情景。门上贴着闲人免进的小纸条,安安静静的,听不到半点声音。
徐友亮走到一间屋子跟前,推门进去,随手关上屋门。
屋子里面是个里外套间,外间放着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,墙角还一个自来水的水泥洗手池。屋里光线有些暗,大白天还开着灯,里间是道厚重的铁门,锁的严严实实。
两名穿制服的公安正在外间喝茶歇息,看见徐友亮进来忙站起身打招呼:“徐处。”
徐友亮让人坐下,递过烟问道:“怎么样了?”
两人接过烟点上,中年公安摇头:“什么都问不出来,还在装疯卖傻。”
另一个年轻公安笑道:“我看现在已经是真傻了,再折腾下去也没什么大用。”
徐友亮皱眉:“都检查过?”
中年公安点头:“身上都查过,皮下也没什么发现,再查恐怕就要上解剖台了。”
徐友亮不再说话,掐灭烟站起来,走到办工桌前打开抽屉,从里面拿出一副崭新白手套戴上。
两名公安默契站起身,一个从桌子底下拿出酒精瓶和铜盆,另一个打开屋内那道厚实铁门,徐友亮闪身进去,铁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。
中年公安守在门旁看着时间,表盘上秒针走到四分之一圈时候,立刻打开了门。
徐友亮从里面走出来,摘掉手套扔到铜盆里,年轻公安立刻倒酒精,划着火柴点燃。
幽兰色的火苗烧着,白色棉线手套上的一抹新鲜血迹很快被吞噬……
徐友亮洗过手,坐下说道:“市医院下午三点来接人,剩下的就没咱们什么事了,准备结案报告吧!”
中年公安松口气:“总算是完事,这阵子折腾的!”
年轻公安抱怨:“我最近饭都没吃好……”
徐友亮笑道:“我听说食堂昨天来了一批冻羊肉,老宋这个滑头掖着捂着就是不肯往外端,非要小炒卖够了才给大家伙吃,我说……今晚咱们仨敲他一顿?”
“嘿!那敢情好!”年轻公安一听,马上来了精神。
中年公安笑着连连摇头:“我看还是算了吧!老宋那手多黑啊?吃顿小炒还不得半月工资都搭进去?”
徐友亮大笑:“听我的!今晚咱们就照着食堂大锅菜的价钱给!”
几人抽着烟又说笑一阵,徐友亮这才离开。
从屋子里出来,外面阳光明媚,此时才刚刚上午十一点钟。
徐友亮站在院子里,眼神朝不远处的墙角撇了下,唇角微微上扬,大步走了过去。
“小何?你怎么在这里?”徐友亮故作吃惊问道。
何淑敏想走已经来不及,只得怯生生的站出来。
“徐大哥,我……我路过。”
徐友亮看着她没说话,等她接着往下说。
何淑敏抬头望了眼徐友亮脸色,想了又想,咬着下唇道:“徐大哥,是我妈非要我过来看看,怕……怕傻子在里面挨打……”
徐友亮好笑摇头:“你们这都是听谁说的?像戏文里衙门过堂似得,还打板子啊?”
何淑敏被逗笑了:“徐大哥,我知道不会,就是我妈她……她非要让我来看看。”
徐友亮叹气:“我们的政策是说服教育为主,通过劳动改造让坏分子改过自新,亲属肯帮忙劝说也是好事,既然来了……那就进去看看吧!”
何淑敏怯怯抬起头:“我……我能去么?”
徐友亮点头:“走吧,我带你去!”
何淑敏这才点点头,跟在徐友亮身后,两人又来到刚才那间屋子跟前。
徐友亮客气敲门,屋门马上打开,还是刚才那位中年公安。
“老李,这是何淑敏同志,咱们县委食堂的临时工,跟里面的……有点亲属关系,不过她可是好同志!跟我也挺熟的,让她进去看看吧?没准儿还能帮你们做做思想工作。”徐友亮赔笑说情。
中年公安面孔严肃,打量何淑敏好几眼才点点头:“进来吧!”